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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情缘 ——我与北师大

黄会林

  面对“我与北师大”这一命题,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却又不知究竟从何说起才好。一时间脑海里跳出“缘份”二字。何谓“缘份”?从专门诠释古文词义的《辞源》到权威的现代词典《辞海》,以及发行上百万册的、民众常用的《现代汉语词典》、《新华词典》等等辞书中,几乎都能查找到这个词语,而其释义也大致相同:“因缘定分,命中注定的机遇”、“泛指人与人或人与物之间发生某种联系的可能性”等等。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如果世间确有“缘份”之说,我便相信自己与北京师范大学有着一生的缘份———情缘:从中学到大学;从当兵到教书;从单身到成家;……概言之,从少女时代直到两鬓斑白,我几乎都与她息息关联。

  那是1950年春寒料峭的2月,将近16岁的我随同父亲从上海回到北京,经过考试插班进入北京师大附中初三年级。这可以算作我与北师大的第一次结缘,到今天一晃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那时的我由于家庭的变故,离开疼爱我的妈妈已经十年,整日在后母的打骂、呵斥下讨生活,幼小的心灵中曾常常闪现这样的念头:一个人活着怎么那样艰难?或许还不如死去更好?就在难熬的时刻,祖国大地迎来了人民解放的喜庆节日,明媚的阳光照进我苦涩的心田,内心格外地感受到:新的生活是那样幸福、甜蜜;党的温暖是那样强烈、深沉!在师大附中的新天地里,我也得到了新生。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年轻的老革命”,从解放区来的班主任于老师,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她为我的每一个小小的进步或表现,高兴得咧着嘴笑;为我的每一个过失或缺点,生气地严厉批评;她哪怕吃一碗饺子,也必定给我这身旁没有亲娘的学生留下一半。……在她和老师们“春雨润物”般的关怀下,紧张的学习,充实的生活,使我的心胸日益开阔了,目标日益明确了,心里充满着对美好理想的憧憬和追求,充满着对亲爱祖国的眷恋和深情。我和同学们一样,怀着一颗赤诚、纯真的心,以把自己的一切献给祖国作为最大的光荣。在课堂上,不论文史地、数理化,门门要“争”,课课要“搏”,惟恐落后,配不上祖国的挑选;在课堂外为了多学一些武装头脑的科学理论,每周有几次到区里参加《社会发展史》,《新民主主义革命史》的课外学习会;同时,开办失学儿童补习学校,组织话剧队、腰鼓队、歌咏队,丰富多彩,充满朝气。但正当我们蓬勃成长的时候,美帝国主义侵朝战争爆发了。全校师生热血沸腾,纷纷要求参军赴朝,抗击美帝,保家卫国。许多同学,也包括我,贴在墙上的、交给组织的,已不是墨写的决心,而是血写的誓言!在烈火般燃烧的热潮中,我们班上有4名同学,包括我,被批准光荣参军,我迎来了第一次以自己的身心报效祖国、报效人民的机缘。当我迈出母校大门的时候,多少双含泪的眼睛,投来了亲人们的祝福;多少双热情的手,倾注着亲人们的深情!在我的心上,深深地铭刻着老师们的教诲、同学们的嘱托! 那是1954年寒风刺骨的1月,不满20岁的我身穿带着炮火硝烟气味的军装,来到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工农速成中学报到,插班进入文科二年级一班。

  这可以算作我与北师大的第二次结缘,计算起来,距今也已43年。此前,我曾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随部队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战场。从此,硝烟、战火、炮声和鲜血,充满了我的青春花季。我在阵地上参加过实战,目睹过战友的阵亡,掩埋过烈士的遗体,也曾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我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些为国捐躯的英勇战士,他们无怨无悔地把最宝贵的生命奉献给自己的祖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只为自己而存在呢?停战协议签订后,部队回到了祖国。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就要进学校发奋学习,以后才能继续为祖国效力。于是我一再向组织请求再度上学,部队为我设法联系,才有了到北师大工农速中读书的机会,有了接续与北师大的那份已有情缘的机会。在这里,同班同学都是来自部队及工业战线、农业战线,或是党政机关的干部,许多人的党龄比我的年龄还大得多。我一面和他们同堂听课,一面赶紧弥补他们已经学过的一年半课程,以求得与他们减少差距,达到齐头并进。时光显得如此匆匆,终于在毕业之前我的各科成绩都进入了优秀行列;并且最后被列为直升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的保送生。 那是1955年金黄色的初秋,我和几位同学来到北师大中文系,登上了我国最高学府的神圣殿堂。这自然是我与北师大结下不解之缘的又一个关键时刻。

  由此,我作为学生,经历了丰富的三年半人生;由此,我又作为教师经历了复杂的、甚至坎坷的、又是多彩的四十一年人生。其中可以经常品味的确有许许多多“人与人或人与物之间发生某种联系的可能性”的际遇,乃至“人与人的遇合或结成关系”的缘份。试分段如下: 1955—1958年,这是我一生中十分宝贵的大学求学生涯。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北师大中文系主任黄药眠先生在开学典礼上对我们语重心长的教导,而坐在下面的我,却在为见到这位国内外著名的大学者、并亲耳聆听他的讲话兴奋不已。在这里,与同学们一起,我们学习政治课、公共课、专业课,有幸遇到许多知名教授如钟敬文、彭慧、穆木天、刘盼遂、王古鲁、文怀沙、谭丕模、启功、王汝弼、郭预衡、俞敏、陆宗达、徐士年、萧璋等等的亲自授课,大大开阔了学术的视野,增加了知识的积累,在古今中外的文化海洋里有滋有味地欢畅遨游,痴迷沉醉;把为了祖国的兴盛而努力加强自身专业实力的追求落到实处。在这里,我与绍武结成伴侣,相扶相依相伴走过了将近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本来我们凭着对祖国的赤诚之心,相约毕业后到边疆大干一场,因为我们深信,只有奉献自己才能活得更有意义。未料在大跃进年代,因为学校的需要而由组织决定,与几位同学一起,分别于1958年8月、11月提前毕业留校任教了。

  1958—1992年,这是我一生中经历了数不清的酸甜苦辣的漫长岁月。如今回想起来,即使身处最艰难的逆境时刻,也没有动摇过自己对祖国、对人民、对党的信仰与忠诚,这正是源于人生目标的确立;也正如一位知我者文章中所言:那段经历了生与死考验的从军经历,“成为支撑她全部事业的性格基础:热情、坚韧,并始终对自己的事业葆有一份强烈的责任感。”在这所历史悠久、学科齐全、有众多国内一流学者励志耕耘的学府里,我放下专攻中国古典“诗词歌赋”的愿望,服从分配到现代文学教研室,沉浸于“鲁、郭、茅、巴、老、曹(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及中国现代文学史之中。因为做班主任有成绩,得到过团中央、北京市委的表彰;也为此在“文化大革命”中作为“修正主义黑苗子”,受到非常痛苦的残酷批斗,并与我敬仰的老教授一起劳动改造。直到粉碎“四人帮”,进入“新时期”,我已经当了20年助教。室主任进行教学改革,决定把这门课程分为四大块:小说、戏剧、诗歌、散文,以谋求新的突破。因为在“文革”中我曾偷偷地与绍武一起创作《梅岭星火》(先是戏剧剧本、后是电影剧本),我被分派从事于戏剧教学。之后,在恩师唐先生的关怀下,《梅》剧惊动了中国电影巨匠夏衍,并得到老人家的特别关注;由此,发现国内基本上没有对于夏公的系统研究,又开始了我俩的夏衍研究系列(包括生平年表、传记撰写、理论评论、资料搜集、作品编辑、电视专题等等),以至在国际友人访问夏公时,他会风趣地说:去找他们吧,她对我的了解比我更多些;并在尊敬的夏公关心与指导下,继续进行着电影、话剧、电视、文学的创作。于今想来,正是由于夏公与唐公,我才会由文学到电影、到戏剧、到电视,不断地拓展自己教学与研究的领域。从1978到1988年间,我在北师大完成了从助教到讲师、副教授、教授的演变。

  1992年以后,这是我自己都未料想到的跨专业、挑重担、重新创业的人生阶段,北师大对我提出了更高要求、赋予了更重任务。在未能推辞的情况下,在我已经58岁的时候,勉为其难地接任了艺术系主任,并与师生一起艰苦奋斗,为北师大创建新兴学科——影视教育专业,重新开展音乐教育专业,并努力创造条件,逐步开设美术、书法、舞蹈等专业……转眼又已将近10个年头了。在这期间,我们创办了北京师范大学北国剧社,并因其光彩夺目的演出引起轰动,在国内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我们创办了以北师大艺术系牵头的“大学生电影节”,迄今已成功举办8届,以“青春激情、学术品位、文化意识”为宗旨,赢得电影界、文化界、教育界盛情赞誉;我们组织师生拍摄的电视作品,也曾两次获得全国高校“理想杯”大赛冠军。特别是,我们在学科建设上奋力拼搏,由系内没有一个硕士、博士点的状况下发展,现今已有电影学、电视学、音乐学、美术学4个硕士点,并在多届影视学科硕士教育的基础上,经过申报与层层审议,得到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批准,1995年中国高校第一个影视学博士点在北京师范大学艺术系正式建立了。至今,第一届影视学博士生已于1999年毕业,以很高的学术评价获得博士学位;到2002年我校百年大庆时,我们将招收第7届影视学博士生,并将有4届23位合格的博士(包括4位外国留学生),以其雄厚的实力进入学界、业界,作为向祖国和母校的隆重献礼。

  到2002年,我便经历了人生的68个寒暑春秋,其中的一大半岁月——47个年头,是在我的母校北京师范大学度过的;如果再加上师大附中、师大工农速成中学的三个年头,在母校百年华诞的时刻,我也正好在她的怀抱里生活过50年——整整半个世纪。她纪录着我的成长历程,更蕴涵着伴随我成长的心路历程;同样,在我的心头,深深地铭刻着她母亲般的关怀和温暖,铭刻着她给予我的广博知识和无穷力量!这是多么丰富而又充实的半个世纪,多么富有意义的半个世纪啊!回顾50年风雨征程,我始终把自己与北师大紧紧相连,要求自己对祖国、对人民、对师大负起应尽的责任,不论对于同行的老师、还是受教的学生;不论对于学校的发展,还是学科的建设;我都真诚地献出自己微薄的、但是毫不吝惜的力气。可以说,50年间,在我的心里,积淀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北师大意识”,这就是对于母校的一份情、一份义!这是怎样的命中注定的50年的缘份、50年的情缘啊!我要发自内心地、郑重地说一句:永远难忘您,我的母校!

责任编辑:齐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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