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冬云

　 又是一年母亲节，我在这一头，母亲在那一头，我看不到母亲。那发旧的照片上，母亲慈祥的目光在注视着我，眼神中充满无限的温情。她那微微张开的嘴，似乎要说什么。我情不自禁地手捧康乃馨想递给她，此时，我才恍然意识到，我和她隔着一个世界。

    对母亲的思念，使我又翻开了曾无数次看过的童年的照片。这些照片就好像是自己由幼稚走向成熟的脚印，深深浅浅，曲曲直直，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的脚印中永远都留下了母亲对我的教育和影响。

很小的时候，我是个天真无邪却又淘气无边的小女孩，常常搅得街坊邻居不安宁。是母亲领我走进知识的门槛，使我变得安静下来，为学校学习做好了准备。她开启我原始心灵的钥匙就是讲故事。至今家里还保存着母亲给我讲过的格林童话和中国古代童话故事的书籍。记忆中，母亲常把我揽在怀里，或是我们平躺在床上，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灰姑娘、小红帽、大拇指，嫦娥、牛郎织女以及那些会讲话的小动物的故事。尤其是到了传统的佳节，她几乎都能讲上一段美好的传说。美丽的故事像淙淙的清泉水滋润着无知的心，她既让我看到了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领略故事中带给我的各地的风土人情，又使我懂得了善良、美丽是人人都在追求的东西。在我眼里，母亲好像有一个魔袋，里面装满了无数的故事，任何时候，我缠着她讲故事，她都能源源不断地满足我。虽然小时候特别淘气，但母亲从未惩罚过我，而是把一个个美好的形象展现在我面前，常常令我遐想不已，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变成童话故事中的人物。当这种渴求一次次撞击着幼小的心灵的时候，我的行为也发生了变化。现在看来，母亲还是很懂得教育儿童的规律的。但这并不是偶然，因为母亲一生对书籍和知识的追求，深深震撼着我。

母亲是相当爱惜书籍的。她一直保存着几套古代传统的小说。什么时候的书籍，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是姥爷留给她的。书很窄，从右侧打开，正文全都是整齐的小楷，整本书是由线缝成的。由于年代太久，书页早已变成了黄褐色，还有不少处缺损。母亲把这些书修修补补，粘粘贴贴，又用线重新缝好，再装上书皮。想看时拿出来读读，不看时就用线绳系好，装进盒子里保存。我还见过他上中学时读过的课本，这些书常常勾起她对学习生活的回忆，也成了教育我的故事，从中我也了解到母亲是个出色的学生。

她很喜欢读书。我和父亲常常从学校图书馆借书带回来读，她也就常常在我们读的间隙拿起来翻看。她读书是相当快的。我看到母亲如此爱读书，也就常特意给她借一本。她也时常和我们谈论一下故事情节及对人物的看法。后来，她的眼睛花了，她就经常戴着眼镜读书。至今，每每想起她，我的脑子里经常浮现出她戴着花镜读书的样子。母亲才思敏捷，特别乐意接受新知识。九十年代初，我开始初步接触电脑知识。母亲对此也特别感兴趣。有一次，她的话使我特别惊讶。她对我说：“你学会了，把书也给我看看，以后如果你忙，或许我还能替你打打字。”正是母亲的好学一直激励着我不断吐故纳新，对知识的追求从不懈怠。

母亲还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她能剪出惟妙惟肖的窗花，绣出栩栩如生的图案。小时候的玩伴都喜欢到我家里过家家，手拿母亲的作品当道具。她还能烹制出很好的饭菜。用心灵手巧来形容她一点不过。母亲对戏曲的热爱也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她能唱出很多的段子。收音机里、电视里、影剧院里的演出，她是不会错过的。小时候我常跟着她去看戏，学会了辨别戏曲种类，懂得了生旦净末丑，有时也能模仿一下戏里的一招一式，甚至自己的第一个理想就是要当一名戏曲演员。

对我影响最深的，还是母亲的孝顺。她与奶奶的关系处得特别好。我从未听她和奶奶拌过一句嘴，也从未见过她和奶奶红过一次脸。她的美德在奶奶有生的最后那几年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奶奶七十多岁的时候，由于腿疾瘫痪了。母亲不得不辞去了工作，在家里照顾她。母亲个子不高，很瘦，身体素质不太好，经常闹些小毛病。可自从奶奶卧床不起后，她每天都要把奶奶背进背出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还要到处给她求医问药。奶奶一切不能自理，全都要靠母亲帮助。自从母亲辞去工作后，家里显得拮据了很多。可上有老下有小，她也就更加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但她无暇照顾自己。对奶奶，她更是倾尽全力。奶奶卧床好几年，母亲也一下子老了许多，她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她的华发失去了光华。她很少再研究怎么剪好窗花，如何绣好图案，更少哼唱她所热爱的戏曲。常期的劳累使母亲更加瘦弱，身体素质不断下降。有一次我看到她在炉子旁给奶奶煎药，不停地咳嗽。我知道母亲的气管炎又犯了。她不停地躲避着药的蒸汽，免得再被熏咳嗽。望着她柔弱的身体，听着她一阵阵的咳嗽，看着她吃力地扶起奶奶，我第一次懂得了心疼母亲。母亲好累呀！从此，活泼的天性里又多了一份责任。我不再总是在外面玩儿，放学后经常早回家帮她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再帮她捶捶背和腿。可那时我还太小，根本无法帮母亲分担什么。常期的劳累和营养的缺失，使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她的手指节红肿的很厉害，常常痛得无法干活，可她还是坚持能做就做。奶奶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的感激。左邻右舍也对母亲交口称赞。我更是以母亲为荣。

生活的洪流无情地冲刷着稍纵即逝的岁月和美好的回忆，但永远冲不走我对母亲无限的眷恋与深情。母亲的故事仿佛还在耳畔萦绕，她读书的姿态也仿佛就在眼前，甚至她的一颦一笑，做每件事的细枝末梢我还清晰记得，常常使我觉得母亲并没有离我远去，我的手依旧牵在母亲的衣襟上。夜深了，一轮明月挂在窗前，皎洁的月光水般的宁静，沐浴在温馨的月光中，我多想跟母亲坐上一会儿，说说知心话。母亲，我多想知道您和父亲在那边生活得可好？您还剪窗花吗？您还刺绣吗？您还对戏曲情有独钟吗？您那副花镜是不是该换一换了，以便看书更清晰？母亲，您可记得您的节日？您可看到了芬芳的康乃馨——那美丽的母亲花？您可闻到了花香？母亲，祝你节日节快乐！！

我看到母亲笑了……